第七章·傑沃特與閃糖

 

一．

閃糖，作為尼格塔什曆史可能最悠久的糖品類之一，其能夠大賣其實是非常奇怪的。

首先，閃糖不適合食用，不適合任何人食用。這一點明確地寫在它華麗的由斯德哥爾摩本人設計的包裝紙上，其背後的斯德哥爾摩家族，世代靠經營這個產業而富貴。閃糖的火熱，或許與本地人的那種特殊的習慣情節有關——尼格塔什本地人的習俗裡，閃糖具有靈魂和祈運的能力，每當這種怪異的紅色糖果在水中褪去它的外衣後，它自主的意識和靈魂就會上躥下跳，這種共識已經成為尼格塔什人們的一種共同記憶——冇人覺得閃糖是什麼重要得不可的東西，但它就在那裡，在一切人的共同記憶裡，所有人都熟悉它，每當聖誕節時，人們用紅色的禮物盒裡放入幾顆精緻的五彩閃糖果，再用槲寄生的葉子將它包起來。孩子們在經曆剛掉牙等人生的第一件大事時，家長們會溫柔地把閃糖遞給孩子們。——孩子們可以用它當彈珠，當白雪人偶娃娃頭頂金冠的寶石，當他用被子或沙發墊砌成的城堡裡的秘寶。對於孩子們來說，這些五彩斑斕的圓滾滾的糖果圓球纔不是無聊的硬邦邦的彩色石頭，而是無數想象力下的奇妙之物。

對於成年人來說，閃糖又成了占卜的重要工具，人們使用水，精油或特製的熱咖啡將閃糖融化，看著其中的靈魂和意識扭曲而上，掀起泡泡或是水波，在杯子裡麵扭曲，旋轉，昇華。最後在留下的渣滓裡試圖辨析命運的晦澀足跡。對於魔法師來說，閃糖又是一種可選的成癮物，是和茶，菸草，巧克力，咖啡和酒精一樣傾銷其他時空的癮品，由於閃糖內的靈魂，對一般人來說它是嚴禁食用的，但是對於體質強大的咒術師來說，閃糖也可以是一種消費品，嚥下一顆閃糖，閃糖的靈魂能在10秒內通過血液進入大腦，給人以感官的刺激，和充沛的精力。但是，閃糖的安全計量是3顆，而傑洛林在傑沃特的作弄下，一次就往肚子裡嚥了整整七顆。

讓我們把故事講回來吧，上次的故事說到傑洛林在嚥下了七顆閃糖後，目前已經四腳大叉開地躺在醫護院裡的床上，一口又一口地哇哇大吐了。

傑洛林剛想說些什麼，又一股液體從胃裡直衝上來，

傑洛林彎下腰，又把一大口紅色的液體吐在腳邊的盆子裡，一條纖細的液體絲懸垂在他的嘴邊，像一條紅色的蜘蛛絲。

醫生正認真地讀著什麼東西，坐在傑洛林不遠處的凳子上。進來一個護士，對他認真地說，

“閃糖怎麼能當飯吃呢？”

“抱歉...當時我不知道是......”傑洛林捂著肚子，一麵流著冷汗一麵思考：特拉提要我過去，究竟是要說什麼？

還有——傑洛林欲言又止，

“好啦——彆害怕，現在把閃糖吐乾淨之後，喝了這瓶保護粘膜的矽油就好啦，維具學院有病號餐給你，等肚子不疼了。”她用一種哄一個12歲小孩子的語氣說。

“我冇有......錢......來付賬，”

終於說出來了。醫藥的賬也好餐食的錢也好，我都拿不出來，傑洛林心想。

他從一個12歲的被照看的孩子，又回到那個街邊流浪的窮小子了。傑洛林看起來似乎非常氣餒。

他剛把頭低下去，護士就讀著他胸前的學生牌，——“傑，洛，林”

“啊——你原來叫傑洛林啊，傑洛林同學，塔蘭德教授來到的時候已經囑托了，你們在維具的飲食，生活用品和醫療上的開銷，是由維具學院負責，不用你花錢哦。”

看到傑洛林似懵非懵的表情，她又補充說——

“維具學院有很多你這樣的孩子哦，如果這樣能給他們充足的生活保障的話，他們也就能安下心來學習了吧。不必再擔心了。”

然後她一歪頭“對了，有位同學找過你，他當時是和塔蘭德教授一起來的”

“謝謝，”傑洛林說，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心而沉重地說出這句話，他感覺這句感謝反而使得氣氛變得有些僵硬。

幸好傑洛林看到醫生站了起來，一麵走一麵對他說話

“看你能說這麼多話，肚子裡的閃糖應該都吐乾淨了吧”

“吐乾淨了就冇事了，喝了這瓶藥，一會就能吃飯了，聽說你一直冇吃飯——”

“嗯，也謝謝您”

傑洛林把頭一抬，桌上是一本非常乾淨的筆記本，上麵有華麗的金絲線，編織在軟而精緻的某種皮革中，看上去似乎非常昂貴。有一股微微的熏香氣味從中散發出來，邊緣有幾個小得快要看不清的金絲繡進去的小字“斯德哥爾摩”，醫生向他指了指那本本子，

“對於閃糖的事......非常對不起。這是用來道歉的禮物。”上麵這麼寫著。

“那個圓臉的小孩把一本筆記本往桌上很鄭重地一放，又沉重地深鞠了一躬。然後就走了。”醫生說，

現在隻有一個問題了，傑洛林心想，他的思緒再次回到深深的繁雜中——

特拉提叫我過去，是為了什麼呢？傑洛林想不明白，但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。